跳至主要内容

鲁迅与崔万秋

 

鲁迅与崔万秋

作 者:

作者简介:
董炳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原文出处:
鲁迅研究月刊

内容提要:

06


期刊代号:J3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
复印期号:2018 年 09 期

关 键 词:

字号:

       在中国现代作家中,崔万秋(1904-1990)是被严重污名化的一位,其价值也因这种污名化而被长期漠视。1924年9月至1933年3月,崔万秋留学日本,就读于广岛高等师范学校(1930年升格为广岛文理科大学)。留日十年,他广交日本朋友,翻译日本文学作品,成为“日本通”。1933年3月回国之后,在上海《大晚报》任职,担任《大晚报》副刊《火炬》主编四年多。“七七事变”发生之后,他进入政府宣传部门,凭借自己熟练的日语和对日本的深入了解,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特殊贡献。抗战结束后,1945年9月,他应国民党第三方面军司令官汤恩伯邀请,到上海负责对日文化接收方面的工作,任少将高级参谋。1948年,他被民国政府派往东京担任驻日代表团商务代表,从此离开中国大陆,开始了二十余年的外交官生涯,直到1971年退休。1977年,73岁高龄的崔万秋居住在美国西部的奥克兰,闭门读书,不问世事,却因中国大陆审判“四人帮”,戏剧性地一夜之间成为名人——因为四十年前他在上海编《火炬》的时候发表过张春桥“攻击”鲁迅的文章《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并且“吹捧”过江青,因此被与“四人帮”捆绑在一起。对此,崔万秋感到冤屈与无奈,说:“我国有句俗话:‘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想不到竟应验到我身上。”①

       本文主要讨论崔万秋与鲁迅的关系。二人的关系并不限于崔万秋发表过张春桥“攻击”鲁迅的文章,而是长期的、多方面的,涉及三十年代上海文坛上乃至现代中日文学关系中的一些重要问题。正是在揭批“四人帮”的高潮中,人民文学出版社十六卷本《鲁迅全集》在鲁迅诞辰100周年的1981年出版,因此,《鲁迅全集》注释中的相关条目同样对崔万秋进行了污名化处理。到了2005年,这套《鲁迅全集》出版修订版,关于崔万秋的注释有了很大进步,但依然存在明显错讹。现在,相关史实需要重新梳理,鲁迅与崔万秋的关系也需要重新认识。

       一、崔万秋的生卒年与政治身份

       鲁迅日记中十次写及崔万秋。第一次是在1928年7月10日,曰:“收崔万秋所寄赠《母与子》一本。”其余九次均在1933年。1933年3月共三次——19日日记记有“下午得崔万秋信片”,21日记记有“得崔万秋信”,22日记记有“复崔万秋信”。4月两次——日日记记有“得崔万秋留片并《申报月刊》一本”,27日日记记有“晚得崔万秋信并《セルパン》(五月分)一本”。6月19日日记记有“得崔万秋信”,7月31日日记记有“上午得崔万秋信,下午复”,8月1日日记记有“得崔万秋信”,12月13日日记记有“得崔万秋所寄《新路》一本”。鲁迅书信提及崔万秋仅一次,即在1933年7月8日写给黎烈文的信中。公开发表的文章涉及崔万秋的,是《伪自由书·后记》(写于1933年7月20日)。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十六卷本《鲁迅全集》(下文简称“旧版《鲁迅全集》”)第一次对崔万秋做注释,是在崔万秋出现于《伪自由书·后记》的时候,即这篇“后记”的第19条注释。曰:

       崔万秋山东观城(今与河南范县等合并)人,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当时《大晚报》文艺副刊《火炬》主编。②

       鲁迅致黎烈文信的相关注释沿用了上面这条注释,只改动了个别字词。③该注释中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出生时间失注,二是“特务”身份可疑。崔万秋生于光绪三十年(甲辰)五月十六日,即西历1904年6月29日。崔去世后安葬于美国旧金山柯尔玛(Colma),据墓地照片,墓碑上的出生日期写做1904年3月6日,这不符合崔万秋的自述。无论是阴历还是阳历,都不是3月6日。所谓“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在1980年前后的中国大陆是反动的政治身份,但这种判定根据不足。崔万秋本人矢口否认,崔的友人也给予批驳。据笔者所见,判定崔万秋为“复兴社特务”的根据有两个。一是沈醉1977年1月8日做的说明:“我于1932年冬参加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前身)后,便在特务处上海特区当交通联络员,崔万秋当时已参加了特务处,是特务处上海特区领导的直属通讯员,每月薪金八十元”,等等。二是南京解放后,公安人员从国民党保密局遗留的档案中查出“情报人员”登记卡,其中有崔万秋的卡片。④但是,这两个根据都有可疑之处。沈醉(1914-1996)本人曾是国民党大特务,担任国民党军统局本部处长,历史复杂,解放后受特赦逃脱牢狱之灾、保全性命,担任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他对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会有如此清晰的记忆吗?崔万秋1933年3月回国,1932年尚在广岛留学,当通讯员领薪金多有不便。沈醉有可能是在1977年这个时间点上,为了配合相关部门搜集“四人帮”罪证的工作,证实江青、张春桥的“历史罪恶”,不得已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作伪证、夸大其词。“情报人员”登记卡能够证明崔万秋的特殊身份,但是,仔细看这张卡的照片会发现,“制卡年月”栏写的是“三十6年4月”(阿拉伯数字为手写体),即1947年4月,此时崔万秋离开《火炬》已经整整十年,在抗日战争中从事情报搜集和对日宣传工作,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此时,他作为“情报人员”登记很正常、很光荣。

       崔万秋是中国青年党党员,未曾加入国民党,大概很难做真正的“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尽管有可能参加外围组织、当“通讯员”之类。据其女儿崔志洁、女婿郑洪的悼念文章《悼念与追思》⑤所言,崔万秋不仅不是“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反而因其青年党党员身份受到国民党压制。1925年8、9月间,崔万秋在日本加入主张“国家主义之精神,民主政治之原则”、抵制共产主义的中国青年党,此后一直是坚定的青年党员。他在广岛成立了青年党支部,翌年作为留日学生代表到上海参加第一届中国青年党全国代表大会。1946年中国青年党在上海创办《中华时报》,他出任副社长兼总编辑。1988年11月25日,青年党第十五届“全国代表大会”在台北召开,时年八十四岁高龄的崔万秋,依然作为旧金山华人代表前往参加。在其青年党同志刘子鹏看来,崔万秋对抗日战争贡献很大却未能正常升职(仅做到“大使馆”参赞),原因即在于国民党排挤党外人士。⑥事实上,如下文将会涉及的,1933年,崔万秋甚至因其国家主义立场和青年党党员身份被曾今可告发。所以,如果介绍1930年代初崔万秋的政治身份,应当是中国青年党党员,而非“国民党复兴社特务”。

       《大晚报》屁股编辑崔万秋自日回国,即住在愚园坊六十八号左舜生家,旋即由左与王造时介绍于《大晚报》工作。近为国家主义及广东方面宣传极力,夜则流连于舞场或八仙桥庄上云。

       有罪案,有住址,逮捕起来是很容易的。而同时又诊出了一点小毛病,是这位词人曾经用了崔万秋的名字,自己大做了一通自己的诗的序,而在自己所做的序里又大称赞了一通自己的诗。

       这样,鲁迅再次强调了崔万秋的被利用与被陷害,同时确认了自己与崔万秋同处于曾今可的对立面。

       《伪自由书·后记》写于1933年7月20日,十二天前的7月8日,鲁迅在写给黎烈文的信中,同样提及崔万秋及“害人”问题,说:

       惠函收到。向来不看《时事新报》,今晨才去搜得一看,又见有汤增敭启事,亦在攻击曾某,此辈之中,似有一小风波,连崔万秋在内,但非局外人所知耳。

       我与中国新文人相周旋者十余年,颇觉得以古怪者为多,而漂聚于上海者,实尤为古怪,造谣生事,害人卖友,几乎视若当然,而最可怕的是动辄要你生命。(15)

       将这段文字与《伪自由书·后记》中有关崔万秋的部分结合起来,可以更清楚地看出,鲁迅视崔万秋为受害者,憎恶“害人卖友”的行径。

       《伪自由书·后记》涉及崔万秋的另一件事,就是《火炬》发表了“攻击”鲁迅的小说。鲁迅在“后记”临近结束的部分,完整引录了6月17日《火炬》刊载的章回小说《新儒林外史》第一回“揭旗扎空营兴师布迷阵”,然后说:

       第二天就收到一封编辑者的信,大意说:兹署名有柳丝者(“先生读其文之内容或不难想像其为何人”),投一滑稽文稿,题为《新儒林外史》,但并无伤及个人名誉之事,业已决定为之发表,倘有反驳文章,亦可登载云云。使刊物暂时化为战场,热闹一通,是办报人的一种极普通办法,近来我更加“世故”,天气又这么热,当然不会去流汗同翻筋斗的。况且“反驳”滑稽文章,也是一种少有的奇事,即使“伤及个人名誉事”,我也没有办法,除非我也作一部《旧儒林外史》,来辨明“卡尔和伊理基”的话的真假。(16)

       这段文字开头的“编辑者”即崔万秋——鲁迅6月19日日记记有“得崔万秋信”。在“崔万秋”这个名字已经多次出现于“后记”中的情况下,鲁迅用“编辑者”代之,可见他在意与崔万秋的关系,对崔有所体谅。而且,从这段文字来看,崔万秋对鲁迅有足够的尊重。此时他刚刚接手《火炬》的编辑工作,需要刊发文章打开局面,尽管如此,他在发表杨邨人小说的时候,一是检查文章是否“伤及个人名誉”,二是及时向鲁迅通报情况,三是愿意为鲁迅反驳提供版面。而且,《新儒林外史》刊载了第一回便终止,显然也是主编《火炬》的崔万秋决定的。鲁迅虽然当时没有“去流汗同翻筋斗”,但在一个月之后撰写的《伪自由书·后记》中讽刺、揭露杨邨人,这也与崔万秋的建议相一致。

       总体看来,在《伪自由书·后记》中,鲁迅对崔万秋的态度是同情、友善的,崔万秋是作为受害者和“编辑者”存在的。必须注意,鲁迅写《伪自由书·后记》是在与《大晚报》的笔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伪自由书》收录了多篇打击《大晚报》的杂文。鲁迅在“后记”开头说的明白:“只要一看就知道,在我的发表短评时中,攻击得最烈的是《大晚报》。这也并非和我前生有仇,是因为我引用了它的文字。但我也并非和它前生有仇,是因为我所看的只有《申报》和《大晚报》两种,而后者的文字往往颇觉新奇,值得引用,以消愁释闷。”(17)在这种情况下,鲁迅对于身为《大晚报》副刊《火炬》主编的崔万秋能够持同情、友善的态度,很不容易。

       但是,两种版本的《鲁迅全集》在对鲁迅6月19日日记中“得崔万秋信”的记录做注释的时候,都把崔万秋描述成杨邨人的同谋。旧版《鲁迅全集》的注释是这样的:

       杨邨人化名柳丝在六月十七日《大晚报·火炬》上发表《新儒林外史》攻击鲁迅后,该刊编者崔万秋即寄信给鲁迅表示如有反驳也可登载。鲁迅未予理睬。后在《伪自由书·后记》及与友人通信中揭露了他们的伎俩。(18)

       新版《鲁迅全集》几乎沿用了旧版的这条注释,只改动个别无关紧要的字。(19)实际上,《新儒林外史》第一回对鲁迅的描写根本谈不上“攻击”,至多是“滑稽”,而且包含着作者辩解、求饶的内容——小说中的“老将鲁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杨邨人忙于打拱、解释,所以鲁迅在《伪自由书·后记》中甚至说杨“将自己写成了这么一副形容了。”(20)杨邨人曾参加太阳社、左联,在《新儒林外史》第一回中也是和“老将鲁迅”同处“左翼防区”,与回国仅三个多月、刚刚接手《火炬》主编工作的崔万秋没有多深的关系,所以“他们的伎俩”并不存在。

       三、崔万秋谈鲁迅与《大晚报》的笔战

       崔万秋身为《大晚报》副刊《火炬》的主编,对鲁迅与《大晚报》的笔战不可能等闲视之。晚年,他在接受采访时谈及此事,说:

       鲁迅和大晚报的笔战结束之后,我曾经和鲁迅见面(在我进大晚报前一年,曾在上海日本开的“内山书店”拜访过他,早已认识。),我对他说:

       “先生,往事如流水,你过去和《大晚报》的恩怨一笔勾销了罢。我编的《火炬》开放门户、接纳各方不同的意见。欢迎你赐稿。”鲁迅的答复是:“我是一个党同伐异,不‘忘’旧恶的人;大晚报曾经骂过我,我不能替大晚报写稿。”

       我听见他这一番言语,深感此公心胸之窄狭,这那[哪]是领导文坛的祭酒!钱杏村[邨]骂他抛不开“我的成分”、“始终是个人主义者”,没有冤枉他。
    我不能像他那样没有风度,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俗话说:冤仇宜解不宜结,希望先生不要把笔战的小事怀恨在心头。”(21)

       崔万秋作为《大晚报》方面的人去与鲁迅和解是一厢情愿,视鲁迅的拒绝投稿为“心胸狭窄”也将问题简单化了。因为鲁迅与《大晚报》的关系绝非简单的一位作者与一家报纸的关系。崔万秋对于鲁迅与《大晚报》笔战的原因,后来有深入的认识。他在被卷入“四人帮”案之后撰写的《是谁“指使”围攻鲁迅?》一文中,谈及鲁迅与《大晚报》笔战的原因,引用了鲁迅在《伪自由书·后记》中的解释(上文所引“消愁释闷”一段),然后说:

       但事实上并非那么轻松。鲁迅对大晚报怀有成见,可能由于下列两种理由:

       第一、“左联”成立后三个月,民国十九年六月,为对抗“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一批反共文艺作家联名发表了一篇《中国民族文艺运动宣言》,大晚报同人中有两人署名:汪倜然、黄震遐。汪是大晚报的总编辑,黄原是大晚报的战地记者,淞沪战停战后改任编辑。刘绶松在《中国新文学史初稿》中嘲笑“这些提倡‘民族主义文学’的,却是一些无文的‘文人’们”;但黄震遐是有“文”的文人。他在民族文学派的机关杂志《前锋》上发表《陇海线上》和《黄人之血》,曾受过鲁迅苛酷的批评(按:详见鲁迅《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一文。

       第二、大晚报前任副刊编辑张若谷,曾于一九三二年在大晚报连载长篇小说《婆汉迷》,题材取用文化界人士的故事,故用一英文字Bohemian的音译为标题在小说中以罗无心影射鲁迅,以郭得富影射郁达夫等,引起鲁迅的反感。在《文学上的折扣》一文中,鲁迅说:“有一种无聊小报,以登载诬蔑一部分人的小说自鸣得意,连姓名也都给以影射的,忽然对于投稿,说是‘如含攻讦个人或团体性质者,恕不揭载’了。”就是暗指张若谷。因为“如含攻讦个人或团体性质者恕不揭载”云云,是张若谷主编大晚报副刊《辣椒与橄榄》征稿启事的文句。(22)

       这种解释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伪自由书》中的杂文。《伪自由书》中,《对于战争的祈祷——读书心得》《止哭文学》等文对黄震遐《大上海的毁灭》进行了揭露与批判,《文人无文》则辛辣地讽刺了张若谷。同时,这种解释也证明鲁迅拒绝投稿决非简单的“心胸狭窄”。

       关于张若谷,新版《鲁迅全集》注为:“张若谷(1905-1960),江苏南汇(今属上海)人,常为《大晚报》、《申报》的副刊撰稿。”(23)但是,按照崔万秋的说法,张若谷是《大晚报》副刊《辣椒与橄榄》的主编,而非普通撰稿人。《辣椒与橄榄》改名《火炬》之后,崔万秋做主编,故其记述可信。

       四、关于“指使张春桥围攻鲁迅”

       1977年4月间大陆媒体宣传“崔万秋指使张春桥反对鲁迅”一事,崔本人是通过香港《中国人》月刊1980年6、7、8月号对于《王、张、江、姚反党集团罪行(材料之二)》的连载得以全面了解的。《张春桥的历史罪证》共四条,第一条共五项,五项中的第三项为“张春桥一九三五年到上海,在复兴社特务崔万秋的指使下,从事文化特务活动”,并有具体说明:

       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五日张春桥化名狄克,在大晚报副刊《火炬》上发表《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的反动文章,恶毒攻击鲁迅为《八月的乡村》这部小说作序言。鲁迅在同年四月十六日写了《三月的租界》一文,深刻揭露了张春桥的反革命嘴脸。张春桥于四月下旬又给鲁迅写黑信,进行猖狂反扑。他写这一黑信时的通信地址是“大晚报火炬星期文坛编辑部”,这是张春桥以反动的《大晚报》副刊《火炬》编辑部为据点,在崔万秋的指使下,围攻鲁迅,从事文化特务活动的证据。

       这段文字是笔者从崔万秋《是谁“指使”围攻鲁迅?》一文中转录的。同一时期中国大陆的相关宣传资料中,确实不乏此类内容。1977年4月27日《人民日报》发表的《新老反革命结成的黑帮》一文说:“一九三五年五月,张春桥到上海,在国民当复兴社特务崔万秋的指使下,从事拥蒋反共活动,疯狂反对鲁迅,积极参加国民党的反革命文化‘围剿’。”5月17日《光明日报》发表的《老反革命张春桥的本来面目》一文说:“张春桥到了上海,在国民当复兴社特务崔万秋的指使下,从事拥蒋反共活动。”(24)这显然是从《新老反革命结成的黑帮》一文中抄来的。

       在今天看来,上述“历史罪证”多有荒谬之处。其一,当年十九岁的文学青年张春桥到上海闯荡不久,在杂志社做校对员谋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政治方面,他在1936年4月加入了“共产党”,因吸收其入党的组织不合法,1938年初到延安之后于当年8月再次入党。其二,张春桥“攻击”鲁迅之前,已经“攻击”了老舍、施蛰存、臧克家等成名作家。这位急于出名的文学青年,走的是“骂名人以出名”的路线。其三,《我们要执行自我表批判》一文无论是对鲁迅还是对萧军都没有“恶毒攻击”,文章是在承认《八月的乡村》为“史诗”的前提下,指出小说的不足,强调批评家不应只说好话。而且,文章谈的是《雷雨》《生死场》《八月的乡村》等多部作品以及作家与批评家的关系,只有约四分之一是专谈《八月的乡村》。这篇文章的缺点,在于看不到作为“奴隶丛书”出版且遭查禁的《八月的乡村》背后复杂的阶级、政治问题,而是简单地谈论作家与批评家的关系,因此流于浅薄。鲁迅发表反驳文章《三月的租界》之后,张春桥惊恐不安,给鲁迅写信做解释,态度谦卑,没有“猖狂反扑”。他在信中说二萧“从那血腥的世界跑到这个血腥的世界里来了”,表明他已经认同鲁迅的观点。这种认识显然是他后来加入共产党的思想基础。其四,崔万秋年长张春桥十三岁,当时已经是上海文坛的名流,掌握着包括杨邨人、施蛰存、“四条汉子”(田汉、阳翰笙、夏衍、周扬)、廖沫沙、洪深、欧阳予倩等知名作者,何必去“指使”张春桥这种“文坛恶少”?按照崔万秋自己的说明,张春桥到上海之后,是经文学研究会元老王统照介绍去拜访他,三人同为山东同乡。上面这种“历史罪证”,是产生在“文革”刚刚结束的特殊政治环境中。
  关于张春桥及其《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崔万秋说:“总观狄克这篇批评的用意,是希望作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批评者奖掖后进,亦应适可而止,勿助长青年作者的骄气,并无恶意于其间。只是有的地方,不免冒犯‘文坛老将’鲁迅,想在文坛上出头的狄克,难免惹上麻烦,但初生之犊不怕虎,也正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让无名的作家有机会发表文章,也是我编辑方针之一”。(25)言之有理。毛德传在《崔万秋不是文化特务》一文中则说得更深刻:

       抗战前在上海租界,崔已是社会名流,张春桥只是小文人,崔张并不熟识。1936年3月15日,《大晚报》副刊《火炬》发表张春桥(笔名狄克)文《我们要执行自我表批判》,只是崔主编所编发千百篇文稿之一。那时,对鲁迅先生尚未神化,将鲁迅作为文艺思想战线尊神。鲁迅的文章,篇篇是真理。鲁迅的话一句顶几百句。文革十年中,所有报纸杂志文章,批判斗争大会发言,不厌其烦引用鲁迅语录仅次于毛泽东语录。荒唐的推断,谁批评过鲁迅必然是反革命,而被鲁迅点过名的如夏衍、阳翰笙当然是反革命,为鲁迅在文中指为“昏蛋”,“以文坛皇帝”自居的徐懋庸,鲁迅斥为“洋场恶少”的施蛰存,解放后都受尽苦难。

       崔万秋只是认为狄克文可以发表见报,并签发二元几角稿费而已。而鲁迅于次月即4月16日发表《三月的租界》予狄克(张春桥)驳辩斥责。这在今天学术探讨,任何一名大中学生都会认定正常不过。(26)

       不过,旧版《鲁迅全集》中《三月的租界》一文的第4条注释,明显受到了“罪行材料”的影响。注释是这样的:

       狄克张春桥的化名。张春桥,山东巨野人。当时混进上海左翼文艺界进行破坏活动。七十年代是“四人帮”反革命阴谋集团的主要成员之一。他的攻击《八月的乡村》和攻击鲁迅的文章《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五日的《大晚报·火炬》。(27)

       这种政治性的注释拔高了十九岁的文学青年张春桥,有违史实。将笔名说成“化名”,便将正常的文学评论活动“阴谋化”了。比较而言,新版《鲁迅全集》的注释进步很大:

       狄克张春桥的笔名。张春桥(1917-2005),山东巨野人。当时上海的一个文学青年。他指责《八月的乡村》的文章《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发表于1936年3月15日的《大晚报·火炬》。(28)

       这条注释恢复了“狄克”的笔名性质,不再提四十年后的“四人帮”问题,也不再说张春桥“攻击鲁迅”。不过,“指责”一词改为“批评”更恰当。

       张春桥对鲁迅、对《八月的乡村》的真实态度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必须注意,那就是崔万秋与《八月的乡村》的关系。对于萧军的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崔万秋会给以特别关注。《八月的乡村》是描写“九一八”之后满洲“成千上万不甘心作奴隶的民众们”的抗日斗争生活,而同类题材崔万秋两年前在长篇小说《新路》中也处理过。《新路》描写“九一八事变”发生前后身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的生活,多名留学生因“九一八事变”发生而投身反日斗争,最后被日本政府驱逐出境。小说的女主角之一梅如玉,是从旅顺到日本留学,因为从小接受日本的殖民主义教育(日本在日俄战争之后占有旅顺),没有国家意识,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也看不起中国人,贪图享乐,被日本间谍收买,最后死于未婚夫之手。《新路》充分表现了崔万秋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思想,与《八月的乡村》具有主题与题材的共通性。从文学史的角度看,后者则处于前者的延长线上。即使在这个意义上,崔万秋也不会指使张春桥攻击《八月的乡村》与为《八月的乡村》写序的鲁迅。《新路》1933年11月由上海的四社出版部出版,鲁迅12月13日的日记中即有“得崔万秋所寄《新路》一本”的记载,可见小说出版之后崔万秋是在第一时间寄给鲁迅的。而且,《新路》内封上的“新路”二字是鲁迅好友蔡元培题写,这会增加鲁迅对崔万秋的好感。1938年3月27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汉口成立,崔万秋为发起人之一。1942年12月在重庆,他又完成了长篇抗战小说《女兵的故事》。在中国抗战文学史上,崔万秋有自己的位置。

       五、未见于鲁迅日记记载的会面

       崔万秋不接受“指使张春桥攻击鲁迅”的指控,但因这种指控阐明了自己与鲁迅的关系。他说:

       我和鲁迅虽无深交,也从未奉他为神明,但对他在新文学的贡献,则怀有相当敬意。周氏兄弟——周树人(鲁迅本名)、周作人,都爱好武者小路实笃的作品,两人都翻译过武者的作品;鲁迅曾译《一个青年的梦》;周作人对武者的“新村”运动,介绍尤详。我初次接触武者的作品,就是透过周氏兄弟的翻译。后来我到日本读书,翻译了几部武者的作品如《母与子》、《忠厚老实人》、《孤独之魂》、《武者小路实笃戏曲集》等,并结识了武者,以师礼事之。每次我翻译的书出版,我就寄一册给周作人,请其指教,他每次均复信鼓励。后来,我又翻译夏目漱石的《草枕》,周作人尤其欣赏。周作人往游东京,和《改造》杂志社长山本实彦对谈时,关于日本文学之译介,曾举出我翻译的《草枕》为例。但鲁迅自南下厦门、广州之后,辗转播迁,我在海外无从寻得其确实通信处,所以没有赠书或通信的机会。但当我在上海内山书店初次遇见时,他说我翻译的《母与子》、《草枕》,他都看过;我和周作人常通信,他也知道,所以谈话很投机。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底,武者往游欧洲,路过上海,我曾陪武者往访鲁迅,并同进午餐,内山书店老板作陪,这是后话。(29)
    这段自述中有不确之处,但基本符合事实,提供了现代中国日本文学译介史的资料。1920年前后鲁迅翻译武者小路实笃《一个青年的梦》、周作人宣传实笃的新村运动的时候,崔万秋正在济南山东省立第六中学读书。他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1924年夏高中毕业后,甚至去上海拜访已经有通信联系的田汉、杨贤江,并经田汉介绍认识了左舜生、张闻天等人。左舜生(1893-1969)为中国青年党要人,与左相识成为崔万秋后来加入中国青年党的契机。崔万秋翻译的《母与子》实际上寄给了鲁迅,如前所引,鲁迅1928年7月10日的日记中有“收崔万秋所寄赠《母与子》一本”的记录。1928年是鲁迅从广州到上海的第二年,居所不定,崔万秋能把译著寄到鲁迅手里,显然是费了周折,“怀有相当敬意”并非虚言。鲁迅1933年3月至12月的日记中有九次与崔万秋通信、寄赠杂志的记载,表明崔万秋回国之初积极与鲁迅联系。崔万秋1933年3月10日前后回到上海,当月就给鲁迅写了两次信,4月又两次给鲁迅寄杂志。上面这段自述提到的1936年陪武者小路实笃(1885-1976)访鲁迅,是崔万秋与鲁迅最重要的一次见面。不过,见面时间不是他说的4月底,而是5月5日。“同进午餐”的记述亦有误,因为见面是在下午,见面之后鲁迅又去见另一位朋友章雪村。结合实笃的相关记述来看,崔万秋说的“午餐”应为午餐与晚餐之间的“軽食”(けぃしょく)。内山完造准备了寿司、点心之类。那是日本人的待客方式。

       1936年4月底,武者小路实笃从日本乘船前往欧洲。5月初船到上海暂停,他上岸访友,5月5日与鲁迅会面。半年后鲁迅即去世,因此这次会面是二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具有历史性。鲁迅10月19日去世,8月31日还“托内山君修函并寄《珂勒惠支版画选集》一本往在柏林之武者小路实笃氏,托其转致作者”(当天日记的记载)。关于这次会面,鲁迅日记的记载仅有“午后往内山书店见武者小路实笃氏”一句,但武者小路实笃八十六岁那年完成的回忆录《一个男人》的记载较为详细。实笃写道:“关于鲁迅,名字本来早就知道,而且并不仅仅是知道名字。为我建立北京新村支部的周作人是鲁迅的弟弟,由周作人介绍,鲁迅曾经向我提出翻译《一个青年的梦》的要求,希望我能同意。我还曾经得到那本书的中文译本”,“所以见到鲁迅并没有陌生人的感觉,而是愉快地一边吃寿司一边聊天儿。”“鲁迅说现在中国依然有人在读《一个青年的梦》,我说在日本人们已经忘记我曾经写过那样的书,鲁迅说那可能是因为你又写了其他许多书”。(30)实笃不懂汉语,在上海活动是崔万秋陪同。船到上海他上岸的时候,崔万秋就到码头迎接。他在《一个男人》中写道:“船到上海,看到岸上崔万秋君的身影,我很高兴。有崔君在,我就放心了。在崔君的冈山学生时代我们就认识,还曾经一起去过新村。不言而喻,他的日语很熟练。”(31)所以才有崔万秋“陪武者往访鲁迅”的事。

       尽管是“陪武者往访鲁迅”,但崔万秋与鲁迅的这次见面同样具有历史性。他们都曾受到武者小路实笃人类主义、和平主义思想的影响,这次见面也正是实笃的来访促成的。而且,他们的会面是“明治留日生”与“昭和留日生”的相会。在中国新文学作家中,周氏兄弟与实笃的关系广为人知,但实际上,崔万秋与实笃的关系更长久、更密切。他以实笃为导师,翻译过多部实笃作品,直到1960代前期在日本做“外交官”的时候,依然与实笃保持密切联系,关心新村运动,(32)还曾领渡台作家陈纪滢拜访实笃。(33)1936年5月5日下午,鲁迅与崔万秋在内山书店里,应当会谈起共有的留日生涯、实笃的创作、日本文学的翻译等等,“谈话很投机”是自然的。从代际关系来看,鲁迅比崔万秋年长23岁,各自是不同时代留日中国人的代表。近代以来,由于日本社会变化剧烈,这种变化影响到中日关系的走向,因此不同时代留日中国人的际遇、使命、精神状态有明显差异。如果将周氏兄弟作为“明治留日生”的代表,将郭沫若、郁达夫等人作为“大正留日生”的代表,那么,崔万秋无疑是“昭和留日生”的代表之一。崔万秋在大正末年(1924年即大正十三年)留学日本,但留学生活主要是在昭和时代(始于1926年)度过的,其生活、职业、命运均与昭和日本直接相关,其长篇小说《新路》则代表了近代以来中国留日生文学的最高成就。鲁迅与崔万秋、武者小路实笃、内山完造四人坐在上海的内山书店里,构成了一幅具有符号性、象征性的图景,展示着近代以来中日两国多层面的历史、文化关系。

       5月5日的会面大概是崔万秋与鲁迅最后一次相见。不足半年之后,10月19日鲁迅去世。鲁迅去世二十天之后的11月9日,《大晚报》副刊《火炬》发表了张春桥的悼念文章《鲁迅先生片段——我的悼念》。这是文学青年张春桥的悼念,也是崔万秋的悼念。这种悼念是真实的,不应因四十年之后的政治斗争被解释为“从唱白脸一下转为唱红脸”“两面派手法已经颇为到家了”(34)之类。

       鲁迅是社会与历史的产物。只有将鲁迅置于真实的社会环境之中,才能真实地、科学地认识鲁迅。如果基于多年之后政治斗争或大批判的需要歪曲当年的社会环境、人际关系,则将导致对鲁迅本身的歪曲。如果将鲁迅用作迫害他人的工具,则走到了鲁迅精神的反面。1936年前后,《火炬》主编崔万秋在帮助山东同乡张春桥、蓝苹(后改名“江青”)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这两位年轻人三十年后能在中国政坛呼风唤雨,更不会想到他们的倒台会牵连到远在地球另一边的自己,甚至影响到人们对于他与鲁迅之关系的解释。他与鲁迅的关系本来正常,却因多重政治斗争而被曲解,他为国家、为现代文学所做的贡献也被漠视。1989年上海书店影印出版的《新路》,大概是1949年之后崔万秋在中国大陆出版的唯一一部作品。
  注释:

       ①(22)(25)(29)崔万秋:《是谁“指使”围攻鲁迅?》,崔张君惠:《崔万秋先生纪念集》,剑桥出版社(CT&CO):1993年版(下同),第77、89-90、97、67-68页。

       ②鲁迅:《伪自由书·后记》,《鲁迅全集》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84页。

       ③鲁迅:《书信·330708致黎烈文》,《鲁迅全集》第1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95页第4条注释。

       ④见叶永烈:《“四人帮”兴亡》,第一部《初起》的第四章《张春桥之初》中的“崔万秋的真面目”一节,当代中国出版社2014年版(下同)。

       ⑤崔志洁、郑洪:《悼念与追思》,《崔万秋先生纪念集》,第11-14页。

       ⑥刘子鹏:《悼念亦师亦友的万秋志兄》,收入《崔万秋先生纪念集》,第170-173页。

       ⑦(15)鲁迅:《书信·330708致黎烈文》,《鲁迅全集》第1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16、415页。

       ⑧相关问题参阅笔者在《“国民作家”的立场——中日现代文学关系研究》第3章《婚姻·生殖·亚洲共同体——佐藤春夫〈亚细亚之子〉的周边》中的论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出版。

       ⑨郭沫若:《再谈郁达夫》,王自立、陈子善编:《郁达夫研究资料(上)》,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59页。郭沫若称电影文学剧本“小说”,不确。

       ⑩参阅吴永平:《胡风在“国际宣传处”任职情况考》,《江汉论坛》2009年第9期。

       (11)(13)(14)(16)(17)(20)鲁迅:《伪自由书·后记》,《鲁迅全集》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91、180、185、189-190、162、190页。

       (12)杂文《曲的解放》讽刺了曾今可。相关问题可参阅巫小黎:《鲁迅与曾今可及其他》,载《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年第3期。

       (18)鲁迅:《日记廿二[一九三三年]六月》,《鲁迅全集》第1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87页。

       (19)鲁迅:《日记二十二[一九三三年]六月》,《鲁迅全集》第1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85页。

       (21)崔万秋口述,杨锦郁整理:《我和副刊有缘》,原载1989年2月19日台湾《联合报》。收入《崔万秋先生纪念集》,第73-74页。

       (23)鲁迅:《伪自由书·文人无文》,《鲁迅全集》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90页。

       (24)《老反革命张春桥的本来面目》,《光明日报》1977年5月17日。

       (26)毛德传:《崔万秋不是文化特务》,《炎黄春秋》2011年第7期。

       (27)鲁迅:《且介亭杂文集·三月的租界》,《鲁迅全集》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516页。

       (28)鲁迅:《且介亭杂文集·三月的租界》,《鲁迅全集》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35页。

       (30)(31)[日]武者小路实笃:《一个男人》第114节,《武者小路实笃全集》第17卷,东京小学馆1990年版,第195、195页。

       (32)笔者1996年4月初访新村的时候,在村内生活多年的渡边贯二(1910-2006)就谈起崔万秋,说战后崔万秋多次随武者小路实笃到新村。

       (33)陈纪滢:《齐如山、林语堂、武者小路实笃》,台北重光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第110页。

       (34)叶永烈:《“四人帮”兴亡》第一部《初起》,第228、229页。

评论

此博客中的热门博文

  1927年4月12日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相关主题 ●  1927年,中国人民还是众志成城挽救中华民族于危亡的 (转载) ●  【腾讯历史】“联俄容共”让孙中山晚年陷入精神分裂 ●  弄了半天,原来周恩来, 朱德, 胡志明, 赵世炎, 陈公培, 吴稚晖, 张申府都是旅居海外的反政府爱民主的老将民运人士(1920年)。 ●  郭飞雄病重 高智晟声援信遭中共封杀 ●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你不知道的真相 (转载) ●  Re: 北伐军确实是热血沸腾 (转载) ●  傅国涌:陈布雷之死 ●  驳adgang所谓蒋介石不抗日主义是因为北伐军实力不足一说 (转载) ●  少年邓小平的法兰西岁月 ●  林辉:金陵大学副校长文怀恩被杀的背后 ●  林辉:蔡元培、陈独秀缘何走向反共之路? ●  郭飞雄:关于五月四日举行反日入常游行的申请 ●  林辉:蔡元培、陈独秀缘何走向反共之路? ●  开个题, 小同志们要学习历史啊, 西单墙和45天安门事件是如何处理的? ●  毛泽东的巨款到哪里去了?(转贴) ●  宋庆龄(1893年1月27日-1981年5月29日),是已故中国革命家及中華民國國父孙中山的第二任妻子。 自中山先生过世后,民国二十九年中国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第143次会议决议:孙中山先生尊称为国 相关话题的讨论汇总 话题: 蒋介石 话题: 国民党 话题: 上海 话题: 共产党 话题: 1927 1 (共1页) i***z 发帖数: 7508 1 党史上的今天 1927年4月12日 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收缴工人纠察队的武器, 疯狂捕杀工 人和共产党员。到4月15日,上海工人300多人被杀,500多人被捕,5000多人失踪。这 就是震惊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从民族资产阶级右翼转 变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代表。在此前后,广东、江苏、浙江等省相继发生反革命大 屠杀。奉系军阀也在北京捕杀共产党员。李大钊、陈延年、赵世炎、汪寿华、萧楚女、 熊雄等先后英勇牺牲。18日,蒋介石在南京另立反革命的“国民政府”,同保持国共合 作的武汉国民政府相对抗。 **********************...
汉年功高深知内情而蒙冤至死 https://bbs.wenxuecity.com/memory/1370601.html (一)王明《中共50年》中的记载            王明(陈绍禹)于 1974年在莫斯科出版《中共50年》,该书对潘汉年会见汪精卫的事有如下一段报道: 「在1940年10月的一个夜里,我在延安和毛泽东有如下一段谈话:     他(注:毛泽东)说: 『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建议成立英美法苏反对德意日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事态的发展证明这是错误的。 应当做的事不是去搞什么英美法苏联盟,而应搞德意日苏的联盟。 』     我(注:王明)问:『为什么?』         他回答说:『- - -这你可能说我是主张亲法西斯路线的,不是吗?这我不怕。 至于中国应当建立同日本人和汪精卫的统一战线,以反对蒋介石,而不应当建立你所建议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所以你也错了。 』     他就这样似请求非请求地,终于在《新中华报》上发表了他这篇文章。-     至于对内政策,毛泽东事先不让党中央政治局知道,私自通过中共中央军委电台,   命令新四军政委饶漱石以他的名义派出代表与日军代表和汪精卫谈判共同反蒋的问题, - - -蒋介石的情报机关当时利用毛泽东与日军代表和汪精卫相勾结的事实为武器进行反攻宣传。- - - (三) 会见之后,国民党的消息与反应      当潘汉年与汪精卫会面时,   国民党军统戴笠手下打入汪伪政权的鲍文沛与潘打了个照面。 鲍文沛事后立即呈报戴笠与蒋介石。 他们非常重视这个事情,密切观察中共的动向,同时在报纸登出这个消息,攻击中共勾结日本,破坏抗战。 但中共中央立即否认潘与汪会见之事! (四)会见之后,中共内部的消息及措施      当潘汉年与汪精卫会谈后,   中共潜伏在汪伪政权的地下工作人员也获得此消息,十分诧异。 于是立即呈报中共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刘长胜,刘则立即呈报时任华中局...

差4天活埋仲勋同志的朱理治儿子朱佳木

  差4天活埋仲勋同志的朱理治儿子朱佳木 朱理治 (1907年7月25日—1978年4月9日),原名 朱銘勛 , 江蘇省 南通縣 余西鎮 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 政治人物。曾任中共陝甘晉 省委書記 , 交通部 副部長, 計劃委員會 副主任, 河北省革命委員會 副主任等職。 生平 [ 編輯 ] 生於南通 余西鎮 中醫世家。小學就讀於通州師範第一附小。1922年考入江蘇省立第七中學。1926年,讀完高二後考入 清華大學 經濟系。1927年4月經同室同學 余冠英 介紹加入共產黨。 四一二事件 後,出任清華大學黨支部書記。1927年10月任北平西郊區委書記。1928年初任北平市臨時工委書記。 [1] 1928年在南通被捕。1930年4月釋放。1930年7月前往上海與江蘇省委取得聯繫。1931年7月調團中央工作,任團中央宣傳部秘書兼團中央訓練班教員、 中央文委 中國左翼社會科學家聯盟 黨團成員。 九一八事變 後,代表團中央出任上海市反日救國會領導工作。1932年2月與5月,兩次去廈門和福州巡視。1932年7月任共青團江蘇團省委組織部長。1934年3月調河北省委( 北方局 )工作,任省委組織部長、代理省委書記。 1935年3月 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 孔原 通知朱理治去陝北工作。朱理治5月初動身,7月初到達陝北 永坪鎮 。不久,接到 北方局 來信,要他以北方局代表的名義工作。 上海中央局 的 聶鴻鈞 到陝北後,成立中央局和北方局代表團,朱理治任代表團書記。1935年9月中旬, 紅二十五軍 長徵到達陝北。1935年9月21日, 中共陝甘晉省委 在陝北永坪鎮成立,朱理治任省委書記。 西安事變 前後,任中共中央駐東北軍特派員。抗戰爆發後,先後任河南省委書記, 中原局 代理書記,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政委。在陝甘寧邊區遭受經濟封鎖時,1941年3月5日任弼時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提名朱理治任 陝甘寧邊區銀行 行長並獲得通過,至1943年1月15日(西北局高幹會議結束的次日)被正式免職;實際到1942年9月就已經被免職,此後至1943年3月輔助 黃亞光 工作。1943年3月調 中央黨校 學習。 在國民黨大舉進攻東北解放區時,他任 東北局 駐北朝鮮全權代表。 遼瀋戰役 前夕,他任 東北軍區 後勤部副部長。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擔任過 中財委 物資局長, 中央交通部 副部長, 中央財...